当一种思想,站在文化的至高峰上向下俯瞰,那无数的诗篇文献,哲思情怀,尽为之失色。
当一个人,站在理性与感性的至高点,追问自身存在之意义,重新审视“人”本身之价值,那么世界万物便尽可成沧海一粟。
作为一名文化界上的巨人,庄子就曾取得这样的成就。读《庄子》,我们往往感觉自身渺小的无所适从。庄子的荒诞,庄子的哲思,哪怕是庄子的无理取闹,都使我们拍案叫绝,使世俗的喧嚣黯然失色,使人生的苦闷尽付流水。这,是庄子的魅力所在,也是其令人慨叹之处。
“死生契阔,与子成说。”谈到生死,我们会想到生死相随的爱情的伟大。
“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。”谈到生死,我们会想到壮烈的死,会为之敬仰。
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”谈到生死,难免牵乎感情,人们无不悲恸不已,泪流不止。
只是庄子,这个文化界上的奇人,超越了生死对人的束缚,克服了人的生命的动物性和暂时性。庄子妻死,庄子尝鼓盆而歌,于庄子而言,其妻虽已亡故,却仍以另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方式存在于这世界之中。所以说庄子是智慧的,也总能看到常人所看不到,想常人之未曾想。庄子认为,人的生死,不过是存在方式的转换。
因而,世间事,哪怕生死,亦是小事。
其实,这何尝不是庄子的“哲学困境”,到底是活生生的人,庄子越尽力地无情,便越是他内心深处有情的象征,庄子越是急于追求自由,就越证明他摆脱不掉世俗的禁锢。“往矣,吾将曳尾于涂中。”功名利禄在前,庄子“持竿不顾。”这是庄子所具备的惊人内力。为何面对诱惑会有如此内力?芸芸众生,谁不愿名登黄金榜,衣锦以还乡。
我想,庄子之所以有如此坚定地意志力,皆是因为信仰。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不能活的。庄子的信仰便是“自由”。因着对自由的向往,他可以舍却身外之物,“鯈鱼出游从容,是鱼之乐也。”他羡慕鱼的自由,望鱼而出神,这何尝不是一个临风洒泪,对月流珠的极为感性之人?“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。”他认为一个人只有破除功,名,利,禄,权的束缚,在利益面前“无己”,在事业面前“无功”,在荣誉面前“无名”,才可能“乘天地之正”而“御六气之变”,走上自由之路。
只是我更认为,庄子的自由不仅人身的自由,更是文化与信仰的自由。战国时期,文化屈从于权势,抱负得不到施展。
这样一个深情却面若冰霜之人,这样一个追求自由却久居樊笼之人,这样一个率性而为挑战权威的人,少之又少,他又怎能不孤独呢?
用鲍鹏山的话说“庄子是一棵孤独的树,是一棵孤独地在深夜看守心灵的树。当我们大都在黑暗里昧昧昏睡时,月亮为什么没有丢失?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两棵在清风夜唳的夜中独自看守月亮的树。”
“一轮孤月下一株孤独的树,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。”
读《庄子》,告诉我们勿因世界无情而动摇,若你心中自有明月清风,你自当做一株守护至纯至美心灵的树。庄子看似荒谬,实则最理性至冷眼看穿。庄子看似无情,其实最是敏感,到底则是对社会热肠牵挂。
而活在当下,活在自我,思考生命的目的与意义,这是一个会令一切智者狼狈的问题。我想,在敏感与迟钝之间来回跳跃生活,无限制增添生命的内容,体验过程的魅力,才会有生存的乐趣与魅力。